七进七出腌泡了多回,基本是将其吃透了去,后来又熏着鲜花将其烘干,闻起来更是没什么酒味。
可谁知某个小姑娘的酒量如此差,堪比传说中的三杯倒。
十月十五,下元节。
他的生辰却也不是他的生辰,这时的帏鄞大概如那时一般已经飘起小雪,那是寒漠西边的一个小镇,贺阿婆说,她是在那日的黄昏捡到的他,好好一个尚未出襁褓的小孩,便如此被人冰天雪地、赤身裸体地扔在一颗老树的树根下,也不知冻了多久,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回去喂了一些热汤后,第二日便奇迹地活了过来。
此后,我便在阿婆的关照下长到了六岁。璟书看着身侧一脸迷迷糊糊的小脸,目光沉沉,像是回到了幼时的时光,阿婆孤寡,天生生不出孩儿,所以她的男人出门寻了新欢。然她的男人还未来得及抛弃她,便匆匆被那时的征军给征走了,再没有回来。
阿婆说,他大概是死了,那个在外头的女人在他出征后便坏了孕,次年春天生下了一个男孩,母子两也就此被赶出了青楼,而后却靠着阿婆的接济渐渐过了三年。
谁知三年后的某一个深冬早晨,有人发现那个女人抱着她的儿子衣衫单薄冻死在了城北废弃的小巷里,那里居住的几个乞丐逃之夭夭,璟书顿了一下才继而说道,后来官府调查才知,那些乞丐抢去了那对母子的衣物,也不让进屋御寒,两人便如此活生生地冻死在了腊月寒冬里。
不过我想,也许是那个男人功成名就后再有了新欢,自然再也不会记得她们。
璟书轻嗤一声,雩岑酒醉的眸子依旧呆呆傻傻,男人低沉的情绪略微好转,这才接着絮絮道:
村里的人,骂我是孤儿,又或是阿婆老来不检点生下的私生子,什么难听的话都有,那时我尚不懂事,阿婆白日时拿着扫把去驱赶那些嘴碎的小孩,夜里却给我边缝衣服边拭泪。
你不知道璟书捻着酒杯饮了一杯又一杯,眼眶有些红,却依旧秉着笑,那时的我可淘了,别人骂我辱我,我且不觉如何,然我骂到阿婆头上却是不行的,我为此气愤愤地去与人打架,却被人揍了个鼻青脸肿,我还记得那晚阿婆边给我擦药,边红着眼眶数落我的模样。
所以我此后闲暇时便去镇上的武馆看他们练拳。
我家没钱,日常开销紧巴巴的,也只能靠着阿婆缝缝补补赚了些贴补,我在武馆外看了几次,都被老板凶巴巴地给赶走了,骂我小叫花子
可是我还是每日都去。
我知道,待我将这些拳脚都学会了,就可以为阿婆报仇了。
可是我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几度哽咽,璟书自己也不知道,明明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生辰,却无端与雩岑讲起自己之前的事,明明他对兰锦也不曾袒露自己留难之前的过去,然今日却若竹筒倒豆子一般想将给她听。
不哭不哭温热的小手笨手笨脚地轻轻擦掉某颗淌至颌角的泪,更多却被男人捂住脸庞的双手阻隔在内,半晌之后,才听璟书抽了抽鼻尖,缓过情绪来,却转眼看见某双醉眼朦胧的杏眸内撑着关心。
你的生辰是几时?
一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被小女子看着哭成这样属实不是什么有脸的事,璟书心里一郝,极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谁知本就醉的不太能思考的雩岑也极为轻松地被转移了过去,支吾着想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回道:
我我没有生辰。
男人疑惑的目光扫过,便见小姑娘傻呵呵地挠着头道:我只记得我第一眼看见玄拓的那日,他身后的柳絮飘满了天空,像一朵朵白色的云那般。
应该是三月,没有确定的日子,方且这厢又过了多少年,估计他也记不得了。
那你未过过生辰?
神神仙的寿命可长啦,每一年都差不多,有时闭关个十年八载,又有谁会去记也许也许只有人族会有罢
雩岑满脸通红地眯着眼趴在桌上回忆,末了才看向璟书,慢吞吞道:
生生辰有有什么要做的事麽
那便可多了。男人笑笑,每年阿婆都会给我擀一碗阳春面,面条要拉得细细的,长长的,然后在碗底窝上一个溏心蛋,说是寓意着顺利长寿,后来到了南风馆,每年兰锦他们都会给我准备好礼物。
那可真好小姑娘咯咯一笑,继而努着嘴半晌转不过弯来,似是想了好久,才不好意思道:阳春面我没吃过,那是什么,可好吃?
自是人间绝味。
明明是清汤寡水的素面,如今想来,却早已想不起味道,可那份期待雀跃的心情似乎还残余心间。
那你今日可吃了?
并无。璟书颇为怀念地托着腮角,自我六岁之后,便再无那碗阳春面了。
那我那明年我们去买一碗等你生辰的时候反反正你有钱
可是钱也买不到。
嗯?雩岑醉醺醺地哼出一声鼻音。
只有自己做的,才最好吃。
那那你明年明年自个做呗。小姑娘依旧一脸醉懵。